「這邊嗎？是不是走過頭了？」紅色的腦袋湊了過來，班搭上文森的肩說。

 

　　「嗯……？」

 

　　「現在是這裡吧？」艾琳伸手指向地圖中的一個點。

 

　　「所以要再往前面一點。」文森來回看了兩、三次終於確定方向繼續往前走去，經過了幾個布置精緻的櫥窗，他們同時停下腳步一起抬頭向上看，「森居者（Forester）」的大字寫在招牌上。「找的了，這裡。」

 

　　和最常去的咿啦貓頭鷹商場比起來，「森居者」可以說是間大型超商，透過擦得很乾淨的櫥窗玻璃可以看見店裡整齊地擺著各式各樣的商品，文森相信就算把開學前在斜角巷採買寵物用品的人潮都塞進店裡，大家仍然可以逛得很舒適。

 

　　「找到了嗎？看起來很棒呢。」走在後面的艾瑪牽著威廉漫步到孩子們身邊，她伸手拍拍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比她高的金髮孩子微笑說：「我們進去吧。」

 

　　「嗯。」文森點點頭推開店門。

 

　　「Bienvenue。」迎面而來是伴隨清脆鈴鐺聲的問候，看起來大約17、18歲，穿著圍裙的店員從貨架後探頭出來，灰銀色的頭髮、深藍色的眼睛配上夾在耳朵後面的彩色羽毛，讓這個面容清秀的少年看起來有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氣質。「啊，你們來啦，好久不見……文森，你也長太高了吧。」記憶裡那個矮小的男孩去哪裡了呢？

 

　　「……好久不見，雨果。」一年級的時候他還必須抬頭才能對上雨果的眼，現在他們的身高差大概只剩10公分以內的距離。

 

 

　　那是在兩個星期前發生的事，剛洗完澡的他正要吹頭髮，這幾天不知道跑去哪裡玩的度比突然叼著信回來，文森邊摸著貓頭鷹的頭邊把那封不明所以的信看完，正想問這是怎麼回事時敲門聲響起。

 

　　「文森，你可以來一下嗎？」威廉探頭進來說。「你先把頭髮吹乾，等下上來。」

 

　　「好的……？」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文森聳聳肩表示不知道，然後從櫃子裡拿出吹風機開始吹頭髮。十分鐘後他站在三樓大書房的門口，看到大人們坐在最靠近門的桌邊。「威廉姨丈，艾瑪阿姨？」

 

　　「文森進來吧。」艾瑪朝他招招手，當他在椅子上坐下來後她帶著有些不確定的表情將一張羊皮紙推到他面前，纖細的食指指著信紙尾端的名字。「文森你……最近有寄信給這個人嗎？」

 

　　「誰？」亞德里安．席爾維斯特，纖瘦堅硬的字體這麼寫著。文森偏頭想了一下，有著似乎在哪裡看過的熟悉感，卻又──「啊，是爸爸的朋友。」

 

　　「陶德的嗎？」威廉說，裝著清水的玻璃杯被推到文森面前。「文森你拜託了他什麼？」

 

　　「因為我想或許可以從他們的朋友那裡知道他們是怎樣的人，或是……他們在學校到去世前這段時間的細節，所以依照日記上有的名字寄了信。」嚴肅的表情和語氣看起來不像生氣，但文森看的出來阿姨他們似乎有些擔心。「有些人有回信……還提到這個名字，說是跟爸爸一起工作的人。」

 

　　「這樣啊……」威廉和艾瑪交換的一個眼神，這讓文森有點慌張。

 

　　「其他本日記我打不開，這樣下去感覺一點進展都沒有，我想知道更多所以──」

 

　　「嗯，我知道。」艾瑪點點頭打斷文森說的話，她神情複雜的又看了一次那封信。「文森，這個人說想請你去法國玩，或許會住一陣子。」

 

　　「咦？法國……？」建議你現在開始打包行李，你部分的暑假可能要在法國度過了。

 

　　「他說他兒子之前在『三巫鬥法大賽』中認識你，這個暑假畢業後就要去旅行，之後可能要很久以後才會再見面，既然都認識那乾脆這個暑假去他家玩，然後他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三巫……鬥法大賽……」他想起跟那個在貓頭鷹塔遇見的波巴洞男孩一起越過隆冬校園的景象，還有當時他聽到他名字時微妙的驚訝。「他兒子，該不會叫做雨果吧？」

 

　　「是的，雨果．席爾維斯特──」艾瑪看著信說出這個名字的同時，文森有種被賞一巴掌的感覺。「──不過……」

 

　　「不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位亞德里安先生是送溫蒂他們回來的人。」

 

　　「什麼──！！」

 

 

　　席爾維斯特並不是什麼少見的姓，就連有的時候在霍格華茲的走廊上也會聽到有人用這個名字喊著朋友，文森直到那個時候為止一直都沒有將他們聯想再一起，看著雨果笑得燦爛的臉，他沒有任何重逢的喜悅，只想抱怨他惡劣的幽默感。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文森跟溫蒂阿姨和陶德姨丈的關係？」在文森努力抑制拍桌的衝動時，班對著將店門口「營業中」的牌子翻面的雨果問。

 

　　「嗯，沒錯，雖然到那時我才知道他叫文森。不好意思，家父晚點才會到，你們先坐一下吧。」雨果笑笑走回櫃台後，然後他揮了一下魔杖變出幾張椅子和整套茶具。「紅茶可以吧？」

 

　　「你之前有見過他嗎？」在艾瑪禮貌的點頭說好時，艾琳搶著問。

 

　　「沒有。」

 

　　「為什麼可以那麼肯定文森是他們的孩子？」

 

　　「他姓『黎格納』啊。」

 

　　「所以？」

 

　　「席爾維斯特家跟黎格納家是世交。」雨果將放在大家面前的杯子都倒滿，頓時間茶香瀰漫在空氣中。「到現在算我們的話是第四代了。」他來回指著自己和文森。

 

　　「……你當時為什麼沒有說？」埋怨的話擠在喉嚨前端，文森努力壓制但聽到這裡只他覺得頭痛。

 

　　「我問過你不是嗎？關於你『假日去看爸爸媽媽』的事。」雨果轉身走進員工休息室，然後帶著一盤餅乾出來。「當時的你對他們根本沒興趣不是嗎？我不喜歡逼人做事，只是在想你到底什麼時候會發現這之間的關係。」

 

　　原來會繞那麼一大圈全部都是自己的錯嗎？文森無力地拿起一塊餅乾放進嘴裡。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等了一段時間，當雨果第三次微笑詢問板著臉的艾琳要不要加茶時，突然一聲響亮的聲響出現在後方，他們轉頭看過去，一名成年巫師憑空出現在架子間並朝這裡走來。

 

　　「不好意思，讓您們久等了。」不同於雨果語氣裡帶著的隨便，那是一字一句都讓人覺得認真過頭的問候，配合說話者直挺的站姿、標準的行禮及面無表情的樣子，亞德里安．席爾維斯特給人的氣氛跟雨果是完全的反差，然而，那頭灰銀色的整齊短髮及相似的身形卻非常直接的說明眼前兩個人的確是父子。

　　

　　「很久不見了，沃克先生、夫人。」

 

　　「不，您多禮了。」威廉握上亞德里安的手。「文森這幾天要麻煩您們了。」

 

　　「不會，您們放心，我們好好照顧他的。」他這麼說的時候往文森的方向看了過來，當他對上他的眼睛時似乎用很細微的動作愣了一下。「還真像……」

 

　　「……？」

 

　　「那麼，我們先走了。」艾瑪說，雖然微笑著文森卻覺得她有點不安。「文森……你要小心。」

 

　　「嗯。」

 

　　「兄弟……」班和艾琳看這對巫師父子的表情裡有著不信任。

 

　　「放心吧。」

 

　　他們都還想說什麼，但聽到文森這句話沃克家也只是帶著隱藏起擔憂的表情往店外走，他們在店門口道別，等到所有人都將他抱過一次、在叮嚀過幾句話後才踏上回飯店的歸途。

 

　　「他們真的很在乎你呢。」雨果笑笑用一如往常的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旁邊的亞德里安責備似的看了他一眼。

 

　　「他們是你能找到最好的家人。」等到沃克家消失在道路盡頭，文森將裝著隨身行李的背包背好、拿好腳邊的小行李箱。「現在我們要做什麼？」

 

　　「我先帶你消影回我們家，這個時間也快要吃晚餐了。」亞德里安看了一下懷錶說，他對文森伸出左手。「可能會不太舒服，不過請抓緊不要放手。」

 

　　「小心點，不然會四肢分離喔。」雨果愉快地晃了晃他的魔杖。

 

　　「雨果。」亞德里安瞪了兒子一眼，雨果笑著表示他要先回家，接著一聲響亮的聲響後就消失在人行道上。「對不起，他真的非常頑劣。」

 

　　「沒關係。」

 

　　「你準備好了嗎？」

 

　　「好了。」這樣問讓文森有點緊張，不過他還是在小小的深呼吸後點頭、搭上那隻手。

 

　　「我們走吧。」下一秒他體驗到的是這輩子最不舒服的移動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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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肺會被壓碎。

 

　　一踩到堅硬的地面文森就忍不住大口喘氣，像是硬把人擠過橡皮管的感覺讓他渾身不舒服，雖然消影術快很多，如果要選的話他還是寧可用麻瓜的方法旅行。

 

　　「第一次總是會不習慣。」亞德里安站在一邊看著少年調整身體狀況，等文森可以再次直起身體後，帶著他穿過廣闊的庭院往屋子走去。「後面有養了一些動物小牧場，你如果想看的話這幾天可以叫雨果帶你去晃晃。」他看到文森東張西望時這麼說。

 

　　「好的。」

 

　　「你喜歡奇獸飼育學嗎？」非常沒來由的一句，不過淺灰色的眼睛看起來很認真。

 

　　「在學校有修課，不過我對天文學比較有興趣。」文森沒有忘記雨果對奇獸的喜愛程度，且依照他們家經營寵物用品店來看，亞德里安或許也是個很喜歡動物的人吧，但是要他來選的話，他還是不會放棄天文學。

 

　　「……這樣啊。」亞德里安點點頭繼續往門口走去，那裡已經有人在等他們了。

 

 

　　在門口站著的是位嬌小的女性，大概是在準備晚餐的途中出來的，身上還穿著米白色的圍裙，深黑色的中長髮讓那雙深藍色的慵懶眼睛看起來特別顯眼，她微笑起來的樣子跟雨果幾乎一模一樣，這讓文森一看就知道她是雨果的母親。

 

　　「親愛的亞德里安，歡迎回來。」女性自顧自地說著伸手擁抱丈夫，熱情的模樣讓亞德里安「我回來了。」的單調回應聽起來很冷漠，但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哎呀，是文森吧？你好，啊啊，這還真是有點像呢……」抱著人的手沒有放開，她對著站在一旁的男孩打招呼，文森連忙點點頭。

 

　　「奧莉安娜，放手。」女性微笑放開他的腰轉而勾著他的手臂，亞德里安嘆了口氣。「進去吧。」

 

　　當他們進屋，雨果站在樓梯前對文森招招手，奧莉安娜說了句：「鷹你帶他先去放東西吧，等下就能吃晚餐喔。」後，拉著丈夫往屋子更裡面走去。

 

　　「……？」文森疑惑的看著雨果，他剛剛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那個啊……我的中間名『加文（Gavin）』意思是白色的獵鷹，我母親喜歡亂叫熟人的名字，下次聽到可能又會不一樣。」看著父母離去的背影，困擾的神情出現在雨果臉上又很快恢復，他揮了下魔杖，行李箱飄了起來跟在他們後面。「來吧。」

 

　　文森跟著走上樓，直到倒數第二扇房門前他們才停下來。在文森將行李拿出來的空檔，雨果簡單地說明了家裡一些要注意的規定和廁所在哪裡之類的事情：「你記不起來的話我房間就在隔壁。」整理得差不多、他們準備下樓時雨果指了下隔壁房間的門，仔細看上面門上的確有一塊名牌。

 

　　晚餐的香味飄散在走廊上，當他們走進餐廳濃湯鍋正好降落在桌上，餐桌邊還有一個家庭小精靈正蹦蹦跳跳地在排餐具。「雨果少爺、先生。」他看到他們時微微行了個禮。

 

　　「謝謝你。他是角角，你有看過家庭小精靈嗎？」雨果問。

 

　　「霍格華茲有很多，不過我是第一次在別人家看到。」文森點點頭，在小精靈啪噠啪噠的甩著大耳朵，來回於廚房和餐廳之間時，大人們帶著飲料走了進來，文森拒絕了他們想往他杯子裡倒紅酒的提議後得到整整一瓶奶油啤酒，然後晚餐就開始了。

 

　　席爾維斯特家的晚餐其實很好吃，但或許是因為不習慣的關係，文森總覺得氣氛上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他注意到說話者幾乎都是奧莉安娜，雖然不會讓客人感到被冷落，但她七成以上的對話都是對著丈夫說的，就算亞德里安回話都很短且聽起來沒什麼情緒起伏，她仍然很高興的樣子，這跟文森記憶裡阿姨和姨丈的互動非常不一樣。

 

　　「怎麼了？」看著陷入思考的少年雨果問。「不好吃嗎？」

 

　　「不是，都很好吃。」趁著大人們離席，文森總結了一下從門口到現在看到的結果。「他們是……吵架嗎？」

 

　　「啊啊，不是，他們平常就是這樣。」雨果笑著搖搖頭說。「這只是……個性的問題，他們兩個感情很好沒有吵過架。」

 

　　「是這樣嗎……」

 

　　晚餐以大家的肚子裡都塞滿烤布丁和一塊蘋果派作結，文森原本想上前問亞德里安什麼時候可以談話，他卻先一步在餐廳門口停下腳步，並要他洗完澡後去他的書房：「二樓最底的那間。」

 

　　「哎呀，明明之後再說也可以的。」看著丈夫快速離開的背影奧莉安娜說。「抱歉，他就是急性子，很可愛對吧？」

 

　　那燦爛的笑臉和最後一句不像是對他開玩笑的提問，讓文森再次深刻感受到她果然是雨果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