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世代】過去13
母親的喪禮在寒冷的冬末舉行,那些舊日時光裡的良友和家人組成的送葬隊伍在夢的邊緣不斷繞行,踏出一個又一個的足跡染黑她的白日和黑夜,而她什麼也做不到。
溫蒂沒有哭,她的淚像是突然找不到眼睛的出路一樣,從那天開始她都沒有哭。
她怎麼可以哭呢?連站在隊伍最前方的父親都還笑著安慰她們,直到一個人時才落淚。
她怎麼可以哭呢?雖然淚流滿面,但小艾瑪也都打起精神走完全程。
她怎麼可以哭呢?她一點都不像母親說的那樣好。
「我一直忘記跟妳說,那天餐桌上的那個花很漂亮,妳會是一個厲害的女巫,溫蒂,妳的選擇一直是對的。」
那為什麼、為什麼她想要選擇用身上所有的魔法交換母親時,卻沒有任何作用呢?直到開學一個禮拜後,才被眼睛通紅的父親溫和推上返校列車的溫蒂,怎麼想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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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爾,孩子。」溫蒂抱著碧翠絲站在活米村的月台,看起來像個迷路的孩子搞不清楚自己的方向,她抬頭看見似乎像是認識的人──啊啊,是教授──然後慢慢地跟著走進充滿人聲的校園裡。
她在恍惚中和教授談論了未來──兩天後開始上課的未來,如果有需要他們可以提供輔導,如果她想要他們可以跟她談談,溫蒂靜靜的搖搖頭,向學院導師保證了她會為年末的普等巫測努力後,帶著窩在她腳上的三色貓離開了辦公室。
她想要找到那個人,她現在只想看那個人的眼睛,她現在只想跟那個人說話,她不想去想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會怎麼樣,對了,她還沒有跟他道歉,她答應過會跟他一起去舞會的──
「嗯?霍爾?」在撞上前方的人時才驚醒,碧翠斯跳下她的懷抱往走廊盡頭跑去,溫蒂抬起頭對上恩佐有著黑眼圈的淺褐色眼睛。「妳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歡迎回來,妳吃過了嗎?要去──」
「恩佐,陶德在哪裡?」
「什麼?」
「陶德在哪裡,陶德.黎格納在哪裡?」溫蒂不安地抓著自己的長袍下擺,急躁的情緒讓她忽略了黑髮少年沉下臉色的一瞬間。「我有事要跟他說,請你告訴我他在哪裡。」
「……醫廂房,大概跟布蘭達在一起吧。」他垂下眼,淺褐色的視線停在少女身上,然後往遠方飄移又拉回。「在舞會的時候,那個笨蛋為了救人去跳黑湖──」
剩下的話溫蒂沒有聽完,她拔腿往最近的樓梯方向跑去,得到的訊息在她腦中轟隆作響,直到醫廂房門口才即時煞車。他就在那裡,離門口不過才幾個病床,旁邊坐著的黑髮少女起身將手上的東西放在病床旁的小桌子上離開後,溫蒂才輕腳走進去。
安靜的醫廂房裡似乎只剩睡著少年的平穩呼吸聲,平常她總是嫌他很吵很煩人,但如果他現在能那樣跟她說話有多好,她眨了眨依然乾澀無淚的眼睛,將手覆在他露出被子、有點冰涼手上。這個學期到底是怎麼了,她有好多好多問題想問,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說,但她總是慢了一步,現在連他是不是也要離開了呢?
「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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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眼,看到的是毛絨絨的貓屁股。
「……碧翠絲,不准坐,下去……」聲音比自己想得還要正常,喉嚨也不痛了,他撐起睡了太久有點僵硬的身體,將那隻每次都要找自己吵架的三色貓揮下床。「等一下,你在這裡?溫蒂回來了?」
「喵!」碧翠絲轉了圈、急躁的對他喵喵叫,然後跑到醫廂房的門口等他。「喵!!」
「等一下。」陶德只來得及套上床邊的拖鞋、和掛在旁邊的長袍,就在黑暗中悄聲跟著三色貓溜出了醫廂房,最後停在八樓他熟悉的那面牆前,碧翠絲伸出腳掌對著牆拍了拍,又對他叫了幾聲。
「喵!!」
「噓──我不是在快了嗎。」陶德伸手推開門板走進去,轉頭卻發現牠不知道為什麼被隱形的東西擋在門外進不來。「你在外面等,我進去。」
似乎比平常暗了一點,他在書架間穿梭時想起第一次來這裡的景象,當時的自己還真是可笑,但現在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為什麼自己說不出來呢?想一直待在她身邊這種話──因為如果說了就不能待在這裡了吧。陶德自問自答的想,他在她面前總是很膽小。
「溫蒂?喂,妳在哪裡?」陶德突然發現今天的萬應室有點不對勁,之前還會有光的,少女書寫和念咒的聲音也從來不間斷,但今天除了昏暗以外就只有安靜,不知道繞了多久後,他終於發現桌椅所在的空地,然而少女卻縮在他常待的角落。「溫蒂?」
在魔杖的光芒下溫蒂抬起頭,呆愣著直到眼睛對焦才對他露出笑容,那個樣子看起來比哭還要糟糕。
「溫蒂?怎麼回事──」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聽我說最後一次?」溫蒂伸手拉了他的長袍。「最後一次就好,請你聽我說,請你待在這裡,請你待在我身邊,之後我就不會煩你了,最後一次──」
「只要妳希望,我可以永遠待在妳身邊。」湛藍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他這麼對她說。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已經不記得了,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如此依賴眼前這個人,甚至將心完整的交給他也沒關係。那天少女連日來對於母親的思念和自身無能的絕望砸在少年身上,紅髮少年看起來也同樣不知所錯,卻沒說什麼只是配合的陪著她哭了一整晚,第二天她在他肩上醒來時,穩穩牽著的手依舊沒有放開。
「我們去吃早餐?」
「嗯。」
她拉著他的長袍,走出了昏暗的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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