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穿過走廊，往人群聚集的相反方向走去。

 

　　今年德姆蘭還是贏得了那座銀藍獎杯，感到可惜的同時告別的日子在不遠處向他們招手，就像五年前，這讓文森感到有些新鮮與懷念。他向維傑卡教授說明來意便轉身到教室後方領取寄放的變身水半成品，然後選了教室角落、可以清楚看到門口的位置坐下來。

 

　　「嗨，文森——你是在什麼鬼地方？」確定維傑卡教授的深紫色長袍消失在教室門外，文森才剛立起雙面鏡班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他則向艾琳和對面鏡子裡的父子揮揮手。「你後面那一排都是內臟嗎──算了，不要告訴我！」

 

　　「這裡是魔藥學教室，我的變身水再煮幾個小時就好了，現在大家都在外面地窖是最沒有人的。」英國橡木魔杖戳了戳大釜下的火堆，不一會咕嚕咕嚕有規律的冒泡聲成了教室裡另一個同伴。「對了，德姆蘭這次又贏了。」

 

　　「喔，梅林。」雨果規律地拍著懷裡粉色的胖胖球，露出難得的懊惱表情。「波巴洞呢？」

 

　　「這次的排名跟上次一樣。」

 

　　「霍格華茲也太慘了吧。」

 

　　「希望斯托克校長不會太難過。」文森聳聳肩回應雨果的評論，然後將話題轉進主題：「我昨天看完了克列茨瓦爾德小姐推薦，圖書館裡關於紋章和古老魔法圖像的資料，沒有新的發現，你們那邊呢？」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亞德里安放下茶杯，角角適時地遞上一份看起來有些年代的古老羊皮紙卷。「但可以肯定基斯家並不是單純的純血──或者說巫師家族。」

 

　　「什麼意思？」

 

　　「那個符號，我請奇比德和拉提耶幫忙找，這是幾天前他們給我的其中一項東西。」將手上的胖胖球往後拋，角樹魔杖畫了弧線，鏡框外一個長方形物體緩緩飄了過來，它老舊、破損嚴重，邊緣還有像是被火燒過的黑色痕跡，保存狀況只比被度比玩得破破爛爛的第一代防護手套好上一點點。

 

　　「壞掉的貓抓板？」班用手撐著臉說。

 

　　「是畫。」桌上的鏡子被拿了起來貼近畫布，有著分明指節的手指比劃出一個個區塊。「這裡──這是火堆、馬車，然後這邊是人。」

 

　　「嗯……」文森瞇起眼。

 

　　「所以是……一群旅行者晚上圍著火堆的樣子？」艾琳歪著頭看。

 

　　「至於那個符號，在這裡。」畫面破損嚴重，文森和雙胞胎看了很久才發現雨果指的是什麼位置，三個叉的符號就這麼大方的畫在正中央的馬車側邊上。「這是他們找到最相似的東西，在麻瓜的舊物店裡。」

 

　　「欸，你是不是搞錯啦。」班手指敲著桌面，露出不耐煩的樣子。「二手店的東西，沒有屬名又不是什麼特別主題的畫，上面可是連一隻貓頭鷹都沒有！你是不是被你朋友騙──」

 

　　「幸好我認識的人裡只有你比黏巴蟲蠢，會用裡面是不是有貓頭鷹來判斷這幅畫的來歷！」語帶諷刺的深藍色眼出現在鏡框裡，比起平常這時的雨果看起來確實有點亞德里安的影子。

 

　　「唉……」看來班和雨果永遠都不會有交好的一天。文森微微地嘆了口氣，趕在話題偏離前說：「所以關鍵是什麼呢？」

 

　　「畫布裡參了天馬和獨角獸的毛。」鏡子裡的畫面轉了方向，幾根閃著光芒的纖維從角落露了出來。「長度和粗細參差不齊、顏色也不一樣，大概是被樹枝勾下來的，以前沒有規劃保護區，但這也不是一般麻瓜可以簡單拿到使用的東西，他們所住的森林都很隱蔽。」想著禁忌森林裡的情況，文森點點頭。「沿著這個方向他們找到了更多的東西，畫、掛毯、手做的雕刻，雖然看起來都是麻瓜製品，但都混著只有巫師們可以拿到的東西在裡面。」

 

　　「那大概都是什麼時代的東西？」艾琳說。

 

　　「要說的話……吟遊詩人皮托？查理拿了一部分去鑑定，這些東西的做法或是花紋是那個時代的東西應該沒有錯。」

 

　　「皮托是什麼？」

 

　　「《吟遊詩皮托故事集》的作者，魔法世界的童話故事。」文森對班說。「要說的話大概是……十五世紀左右？我有點忘了，整本書的初版是用古代神秘文字寫的。」

 

　　「黑暗時代？欸，雖然我的歷史沒艾琳好，那個時候的巫師可以生活的那麼──張揚嗎？」班撐起身體坐正，用指節敲了敲銀色外框的雙面鏡。「單就這張模糊的畫來說，連我都看得出來裡面一定有不是巫師的人，看右邊那個，那是扛著袋子吧，巫師才不會那樣做對吧？那個時代被燒死可不是好玩的耶，而且你們不是還有什麼華勒克？──那個國際保密規章。」

 

　　「那個要到十七世紀才有，班。」艾琳補充。

 

　　「嗯，而且大部分的巫師其實都可以很輕易地逃過巫術審判，凍火咒並沒有很難。不過鄧不利多教授也說皮托所寫得那些對麻瓜友好的故事非常不尋常，沒有巫師想惹麻煩。」文森邊說邊拿出紙筆記錄，老鷹羽毛筆下意識的搔著下巴。

 

　　「關於這點，所有事都有『例外』。」亞德里安放下手上的茶杯，打開腿上的羊皮紙捲。「巫師也有很多種人，不是所有的都和魔法世界親近或是認同彼此。」

 

　　「什麼意思？」

 

　　「……有人會去告發別人？」艾琳說。

 

　　「嗯，有一部分的巫師和女巫支持麻瓜統治者的做法，可能是為了賺取黃金或是取得好處，將不喜歡的鄰居、認識的人推了出去，最後變得厭惡、憎恨魔法世界也不是少數，當然也引起了很多後續問題。」亞德里安點點頭說。

 

　　「為什麼……？」

 

　　「不用動手，就有人可以幫忙解決某個魔法比你強的討厭鬼，很方便又簡單。」對班的疑問雨果涼涼地說。

 

　　「所以，基斯家也是這樣嗎？」文森皺起眉。「可是他們是純血家族，雖然不是所有的都會排斥麻瓜可是──」

 

　　「這一點我們不清楚。」亞德里安說。「就像前面說的目前都只是假設，畢竟年代久遠資料也不足，但是可以推論，我想，尤其是關於基斯家詛咒的部分。」

 

　　「這是昂斯家幫忙找到，從某個蒐藏家那裡複製下來的影本，基本上紀錄了和皮托差不多時代歐洲地區的巫師民謠和鄉野傳說，我們在這上面也找到那個記號，尤其是這一篇。」他翻到卷軸的中段部分，將桌上的鏡子靠近讓他們看清楚，雖然有微妙的不同但當作標題的記號的確是三個X連成。

 

　　「這是字嗎？」班皺起眉。

 

　　「就像皮托，一樣是用古代神秘文字寫成，根據昆特的翻譯，大意是關於因為戰爭被遺棄或是走失的小孩們逐漸在流浪途中團結起來，並且因為他們所擁有的魔法變成麻瓜貴族的傭兵團的故事。『來自四方，過去、現在、及未來皆無名孩子們，最後成了彼此世界上唯一且真正的家人。』裡面最後是這麼形容的。」卷軸被移開鏡前飄浮在沙發旁邊。

 

　　「像是彼得潘的故事，失落的男孩們？」班想了想說。

 

　　「他最後強調的那句話感覺很奇怪。」雨果喝了一口茶轉向艾琳說。「我不知道為什麼，然後我想到妳之前說過的貞德。」

 

　　「貞德？聖女貞德？」

 

　　「失落的男孩和聖女貞德有什麼關係？」

 

　　「妳說有個說法她在上火刑台前在自白書上簽名，是畫了一個X對吧？」

 

　　「嗯……她表示她不識字，畫X在當時是不識字的人常用──啊！所以才會是三個X嗎？」艾琳說。「過去、現在和未來……？」

 

　　「當時要會寫字的不是貴族就是教會的修道者吧，是傭兵團又從小在各地流浪生活，是不太可能有機會學到，魔法也不一定需要會寫字才可以用，只要知道咒語或方法就好了！」文森邊說邊將推論寫到筆記本上。「所以這個記號是他們的傭兵團的符號，之所以會和麻瓜的東西混在一起，也沒有出現在巫師的紀錄裡，那是因為他們根本都在麻瓜世界裡生活。」

 

　　「是的，我想是這樣。」亞德里安點點頭說，像在幫自己整理資訊，他的手指規律的敲打在沙發扶手上。「接下來是我想提出的假設，基斯家會用那個記號，是因為他們就是從這個傭兵團出生的家族──也就是為什麼我之前說他們不是『單純的』──很久以前有過一種說法，純血巫師會擁有較強的魔法，依據傭兵團的背景來說他們是有可能朝這個方向發展的，之所以沒人認識他們也常常消失或許也是因為這樣又或是詛咒的關係。」

 

　　「關於詛咒，恩佐．基斯的研究裡指出，被詛咒者會身體虛弱、容易生病且壽命很短，但卻有可能突然爆出驚人的魔法力量，我想這大概是過去為了追求力量近親通婚下的產物，又或是有意讓自己的魔力變強卻意外轉變成代代相傳的錯誤。」

 

　　「所以才會和他們合作嗎？」文森接著說。「他們走得很匆忙就是因為她──佐伊．基斯可能發病了，所以他馬上帶她去找了他們，然後──」

 

　　──然後就發生了所有事情。

 

　　他們同時停止說話，短暫的沉沒在他們之前滑翔、旋繞，直到面前的大釜中一顆特別大的泡泡破掉時文森才再次將思緒拉了回來。

 

　　「目前可以推論出來得就是這樣了，但是我們也有可能錯得離譜。」亞德里安揮舞魔杖將羊皮紙捲收好。「雖然不知道這件事還要過多久才可以解決，但席爾維斯特不會放棄，也請你們──」淺灰色的視線停在班身上。「──不要對這件事感到厭煩，且提高警覺。」

 

　　「知道了。」大概是因為剛剛自己的樣子吧。班看了弟妹一眼後點點頭說。

 

　　「你可以不要聽，反正──」你那黏巴蟲般的小腦袋一定想得痛苦吧。雨果勾起微笑。

 

　　「你沒說出的話都寫在臉上，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

 

　　「文森你的藥水煮好了嗎？」瞬間回復成悠閒的氣氛，對離座的亞德里安揮揮手，艾琳出聲提醒說。

 

　　「啊，差不多了。」文森站了起來完成變身水最後步驟，如同爛泥般的藥水接著被裝進玻璃瓶中的同時，他從長袍口帶裡拿出裝著白色髮絲的長瓶。「現在來試試看吧！！」

 

　　「喂，你要確定沒問題再──」

 

　　髮絲落入藥水後變成的純白的顏色，味道則像是煮了太久的包心菜，文森忍著想吐的衝動，他感覺到自己長高了一點，及肩的金髮迅速變短、顏色變淺，其他地方也漸漸變得不太一樣，就像穿著一套異常合身的戲服。

 

　　「文森你還好嗎？」

 

　　「噁……好噁心，他們就不能做得好喝一點嗎？」文森撐著櫥櫃，看著黑色玻璃上反射的倒影說，走回鏡子旁，雙胞胎驚訝後興奮的表情讓他很滿意。「很成功呢，好了我要去換衣服，我想大概有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用。」

 

　　「要記得變回來，先這樣了文森，掰掰！」

 

　　在畫面暗下後他將雙面鏡收好，並快速地把桌面清理乾淨，匆匆離開地窖的陰影範圍裡。

 

　　那些複雜的東西就先放到一邊吧！好了，現在該去找誰呢？

 

　　白髮的少年勾起不同往常的笑容，愉快地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