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日降雪尚未溶盡之時，三巫鬥法大賽的第二項任務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代價就是擠滿感冒患者的醫廂房，以及快速被消耗掉的胡椒嗆魔藥，不過比起這些文森更好奇大家到底知不知道新學期已經開始，好像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聽到從黑湖旁傳來的群眾歡呼聲。

 

　　金與白的兩個身影踏過混著塵土的髒灰殘雪往校園騷動的源頭走去，與其說他們正要去參加挑戰，讓小小黃金鼠在身上交互跑跳的兩人更像是要去郊遊一樣。

 

　　「到底會是什麼呢──？」拖得長長的尾音後有著興奮，修葛將歐姆大郎從文森手上接過去，綠色眼睛的黃金鼠敏捷地沿著主人的手、肩向上爬回少年的頭頂。

 

　　「不知道，不過機會難得可以看到黑湖湖底呢！！」文森邊說邊從長袍口袋裡拿出第一項任務時得到的泡泡糖，塞了一顆到修葛手上。「對了，我問過露尼塔，她說多的給你沒有關係。」

 

　　「哇哇哇，謝謝！！」

 

　　聖誕假期結束後他們一起將名字投進火盃中，原本以為依照大家參加的盛況還要等更久，卻在今天吃完早餐、回寢室後就發現那封「綁票信」放在他們的桌子上。

 

　　文森第一時間就檢查了他房裡貴重的東西，火閃電、錢包、雙面鏡、放信件的小箱子到寵物、魔杖套與母親的日記，無一不缺的情況讓他有些困惑，但收到邀請的意義以及好奇心驅使下，他收拾好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就跟著白髮的少年離開葛來分多塔。

 

　　「對了還有這個──」直到快走到岸邊文森才想起來，他解開魔杖套上的小隔間，從裡面倒出一對金屬的耳飾與成套的戒指，將其中一組給了修葛。「因為不知道會不會有走散的情況，下水的時候還是戴著吧，可以聯絡總比不能好，聽說是相距一公里都沒有問題的道具。」

 

　　「好──」他們戴好戒指與耳飾，稍微測試了一下，便將通行證給一旁的教授確認，並脫掉身上的外衣只剩最下面的泳衣，在簡單的暖身運動後文森看了修葛一眼，他們同時將泡泡糖塞進嘴裡，慢慢步入冰冷刺骨的暗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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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巫師他們大概早就棄權了，湖水冷得文森幾乎感覺不到他大腿以下的身體，抽出魔杖互相在對方身上多加了幾層保溫和調節水壓的咒語，當頭頂的太陽變成一個光亮的小點時，他們的腳掌終於陷進黑湖底細密的爛泥裡。

 

　　「接下來要往哪裡？」眼前的景象灰濛一片，就像走在綠色濕冷的大霧中，讓人分不清前方一群群快速游過的黑影到底是逃竄的魚群，或是有攻擊性的水中奇獸。

 

　　「嗯……那邊好了。」修葛看著手上由通行證變成的羅盤，指著他們的左邊說，文森瞇起眼，遠方似乎有著搖動的物體，接著他點點頭。

 

　　「好，我們走。」

 

　　他們用力地蹬了一下，維持有些錯開的隊形往黑湖的深處游去，文森發現他們剛剛站的地方是個斜坡的頂端，越往前地形似乎更加寬廣了點，最後結束在有著大片水草的開闊平地上。

 

　　「修葛小心點，這邊可能住著──」文森點亮魔杖尖端，抬起頭的瞬間歐姆大郎驚慌失措地揮舞小手指著他後面，下一秒他就感覺到有東西用力地將他拉進下方的混濁裡。「Re-LASH-ee-oh！！」

 

　　灼熱的水柱將那隻尖牙利齒的滾帶落擊退，但同時引起漣漪帶來更多牠的同伴，牠們揮舞尖銳的利爪從四面八方逼近，滑溜的觸手想盡辦法捲上他們的小腿肚，很快地少年們就被迫背對背保護彼此，艱困地反擊並尋找空隙逃脫。

 

　　「im-PED-a-MEN-ta！！」

 

　　「fur-NUN-kyoo-lus！！」

 

　　「「STEW-puh-fye！！」」

 

　　混亂中他們的咒語同時打中一個點，那隻看起還比其他同伴還要大一點的滾帶落首領被打飛出去的同時，他們手拉著手、藉著魔杖噴射出來的強力水柱一起衝破包圍網，直到離開水草平原區才逐漸減速下來。

 

　　「文森你聽到了嗎？」修葛停了下來，頭髮裡的歐姆大郎也歪著頭，像在努力聆聽什麼的樣子。「有人在唱歌？」

 

　　「嗯，你看那裡。」文森向一旁長滿青苔的巨大岩石游去，伸手指著前方。「人魚。」

 

　　那大概是他們這一生中看見最怪誕的景象之一，批著糾結長髮的人魚們跟隨手拿三叉戟、長相特別兇惡的護衛人魚在道路兩旁排成長長的樂儀隊，牠們的歌聲不像是任何曾在陸地上聽見的活物，冰冷、濕滑又有點刺耳，在經過時文森可以感覺到黃色的視線沿著他們的背脊移動。

 

　　然後，他們看見了。

 

　　被綁在樂儀隊盡頭，巨大人魚雕像上的──

 

　　「可歐菲！！」

 

　　「密緹爾！！」

 

　　少女們褐白兩色的長捲髮隨著水流緩緩飄動，遠遠看像是某種駭人的水生植物，沉睡著的臉孔蒼白又安詳，這讓他們瞬間將挑戰說明時所告知「不會有人受傷」的規則忘得一乾二淨，腦中只剩下必須奮力打水這個念頭，還差點讓小小的黃金鼠摔出口香糖泡泡的範圍外。

 

　　文森用力地拉扯，但那些纏在密緹爾腳上的水草又韌又滑，越是急躁體力也消耗得越快，直到手痠到不行才想起他其實有工具可以用。從魔杖套裡抽出龍牙刻成的小刀，才輕輕劃過，水草就像脆弱不堪的羊皮紙一樣一片片四散在水中，割斷最後一條後他連忙將小刀遞給修葛，接著兩人各自抱緊少女的腰，朝水面快速游去。

 

　　破出水面的那瞬間，氧氣罩功能的口香糖泡泡正好破裂，岸上人群巨大的歡呼聲在他耳邊模糊一片，唯一清晰敲打耳膜的是少女微小的聲音。

 

　　「拿路哥──文、文森學長？」

 

　　「……抓好，快到了。」密緹爾突然撐起身體讓他差點往前栽進水中，文森調整好姿勢慢慢地向前移動，最後他們被好幾雙手拉上岸、用厚毛毯緊緊裹著。

 

　　阿加塔護士長灌進嘴裡的滾燙魔藥使文森逐漸回復思考能力，看著從聖誕舞會後他下意識閃避見面的白髮少女，心中泛起夾雜歉意的複雜情緒。

 

　　「為什麼……為什麼要答應……」在密緹爾放下杯子時文森說。

 

　　「我、我以為會是哥哥──唔！」

 

　　「……抱歉，一下子就好。」沒有聽完解釋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文森伸手把少女拉進懷裡，將臉靠在她的肩上、疲憊地閉上眼。「讓我……任性一下子就好。」

 

　　三巫鬥法大賽第二項任務順利結束，文森卻沒有任何完成挑戰的喜悅，他在昏暗湖底看見的畫面，變成往後幾個月裡最讓他恐懼的噩夢。